心月荷塘

【資料圖】

魯曉英

郊外有處荷塘，恰逢月半，幾個文友你呼我應，相約共賞荷塘月色。

去時天已向晚，夕陽的余暉下，高高擎著荷傘的葉有一人多高，遮住了大半天空。前幾日陰雨綿綿，荷塘內外水豐草茂，那幾十畝荷塘間，無數條蜿蜒繁復的通幽小徑隱匿在葳蕤的蔓草中，暮色遮掩下，讓人有莫名危險潛藏在未知角落的感覺。恰逢有人不小心繞道別處，只聞其聲不見其人，相互呼應間才匯合一處，心下難免忐忑。但太過惦念月色荷塘之美，大家便不管不顧，只是謹慎前行，力爭不落半步。

一路走來，遠處白楊樹上間或有蟪蛄聲嘶力竭地叫著，溝渠里蛙鳴陣陣，草叢里蟲叫聲聲。清風徐來，無處不在的青草味和滿池荷香和風而過，此情此景，使人忘卻了來路的不易，只記得那股和家鄉同源的清新。塘里蓮葉田田，荷花卻已謝大半，只有幾米外三兩支將謝未謝的荷花和倒影顧影自憐，在綠肥紅瘦中楚楚動人地立著。觸目可見的是依著圓潤荷葉姿態萬千的蓮蓬，它們有的立于塘中央無數荷葉間遙不可及，有的沿塘沿擠擠挨挨探著頭，一伸手就可以摸得到它凹凸不平軟軟硬硬的外殼。用手輕捏，微澀的清香撲面而來，圓鼓鼓的蓮子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?？磥碣p荷來得晚了，多數蓮子都成熟了。

若早到幾日，正繁花似錦，那該是多么美輪美奐的一幕啊。那些花兒朵兒，一定滿是朵朵粉簇簇白，在這池綠中努力舒展著自己窈窕的腰身。水中月，月中荷，相映相襯。含苞待放的低眉顧盼羞而不語，肆意張揚的昂首向天傲而不群?；蛟S，荷葉上還有幾只蛙奏響夜曲，幾條小魚伴著節奏嬉戲蓮葉間。微風起，荷葉此起彼伏，跳起圓舞曲，荷花則搖曳生姿，盡顯娉婷裊娜。水面上，蛙在歡唱，魚隨瀲滟的水光倏忽來去。輕雨來，小生靈們竟先沒了蹤影，滿池荷葉上滴雨成珠，不恰似大珠小珠落在碧綠色的玉盤上？看也是美，聽也是美。

若是滿月當空，星光漫天，那荷花就似披著薄紗的少女，性情高潔又神秘莫測，只露一雙清冷卻嬌媚的明眸令人心動。這月光隔著幾百年的歲月，曾陪宋伯仁一起賞荷，伴陳必復荷邊乘涼，與楊公遠看白蓮跳雪裳羽衣舞，同朱自清賞盡荷花萬般美。然而，此刻的天空卻是厚厚的云里透著模糊的亮光，月卻遲遲不來，很是遺憾。

磕磕絆絆，終尋得一略微平整處。鋪了墊子，你拿出一份烤鴨豆腐皮，我拎來一份大蝦花生米，擺出燒餅水果和小酒，淺酌幾杯，再夾幾口小菜，談天談地談月荷。這片荷塘有了文學氣息的煙火味潤色，多了不少生機。

那夜，我們從夜幕低垂等到云遮滿月，荷塘里只有深深淺淺高高低低的墨，和風過后蕩漾的微光。想月不見月，這次荷塘月色賞得郁悶了。

在回程路上，月光終于從身后照來，云月追逐間，我遠遠望見月在荷塘上空忽隱忽現，它像個精靈一般，點亮了整個荷塘。我想折返，讓心里那池月色荷塘成為今夜存在著的經典，但夜色已深，文友們都已先行離開，草叢里蛐蛐兒也唧唧唧地催我快走。我依依不舍地邊走邊回望，心里那點缺憾早已變成歡喜。

我忽然釋然，我們此行賞的哪里是宋伯仁朱自清等人筆下的荷塘月色？分明是我們的心情，那才是可供鑒賞的荷，可供追逐的月。

心在，荷就在，月就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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